羡澄|双鬼道|曦澄|及各种未知可能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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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思琅  

【双鬼道】何必曾相识(4)

• 薛魏薛无差,真•与纸片人谈恋爱(闭嘴快滚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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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 抱歉这文就不带小星星玩了,我hold不大住,又有点犯了三倍速的毛病,请原谅

• bgm 多情种-胡杨林

 



“大魔头带着小魔头,刚刚好。”

 


 

07

 

薛洋坐在炼尸场铁栏前的一把椅子上,从一旁的搪瓷罐里拿起一块芝麻糖来,瞧上去心情似乎颇为不错,就差没哼着小曲了。

他把芝麻糖嚼得嘎嘣作响,下意识拿起一块地想要往旁边顺手抛去,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。

——旁边的那把椅子上,如今已经没有那个会指点他炼尸之术的人了。

倒是有一只小纸人,懒洋洋地落在椅背的横杆上,时不时的扑扇两下袖子,不仔细看的话几乎要以为那不过是一只寻常的白蝴蝶。

今日的炼尸场并非同以前一样充斥着鬼哭狼嚎与腥风血雨,没有剑爪并用相缠斗着的凶尸,也没有被五花大绑送来的活人,干净又清静,着实与往日的风格大相径庭。

薛洋击了击掌,两具走尸颤颤巍巍地挪过来,一同掀起了他身前约四五步处的一方粗麻布。

粗麻布下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十来具尸体,尸身皆是些年轻男子,长相还都能算是中上乘,似乎被特殊的方法处理过,既未腐烂也未生出半点尸斑。

薛洋笑嘻嘻地偏过头,对那个小纸人说:“都是新鲜的尸体,我好不容易才搞来这么多的。看中哪个了,我做东,你随意挑。”

小纸人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那几具尸体,再撇了一眼薛洋,便重新低下头,不做应答。

薛洋不悦地问道:“你是嫌弃他们长的丑?”

小纸人只是摇了摇头,薛洋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满满的不情愿。

薛洋想了想,如果换做他自己以后只能附在一具陌生的身体上,似乎的确不怎么令人舒服,也只得作罢:“那我明日再去寻几具尸体来——明日不行,金光瑶让我去办些事——那就过几日再说。”

他恶狠狠地瞪了纸片人一眼,“你到时候再敢这副德性,我就把你撕得稀巴烂。”

纸人毫不畏惧他凶恶的眼神,反而挑衅般地朝他飞得更近了些。

 

薛洋入睡时一向不怎么做梦,他幼时颠沛流离,极少得以安眠,故而一旦得了安稳空闲便能睡得极沉。

那日晚上,却有人扰了他的好眠。

他发觉自己不知怎么就又来到了乱葬岗之上,只不过不似他前几日来之时的这般死气沉沉。虽仍是荒凉颓败的,然而草木都更为繁茂些,山道溪石间还存着些人气,连崖谷间的风都不再似如今这般凛冽。

黑衣少年坐于一株枯树的枝桠之上,手持一柄红穗长笛,吹奏着一曲欢快的小调,绑着黑发的红发带连同发梢一道被微风扬起。

他的眉眼俊逸而潇洒,肤色不再是薛洋所熟悉的惨白,而带着寻常少年人的生气。

虽然薛洋不愿承认,但魏无羡这吹笛子的本领着实不错,不论是用来御尸还是权当消遣,让他这样对音律毫无兴趣的人都能耐着性子听进去几分。

魏无羡居高临下地低头瞧见了他,吹奏的动作仍是未停。薛洋挑了挑眉,纵身向树梢跃去,与魏无羡并肩坐下。


听见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咔嚓”一声,魏无羡无可奈何地停下了笛声,说:“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坐吗?这要是被我们两个坐断了怎么办?”

“那就等断了再说呗。”薛洋丝毫不在意,甚至变本加厉地用手拍了拍那根树枝——不出意料地听到树枝又发出了可怜兮兮的断裂声。

山头的风拂面而来,直吹得人神清气爽。

薛洋歪在树梢头,随意晃荡着双腿,说道:“我忽然有些后悔,当年没有早一点爬上乱葬岗来寻夷陵老祖玩玩。”

魏无羡偏过头来,反问他:“找来做什么?”

薛洋也歪着头一笑,一对小虎牙俏皮得紧,“自然是找他决斗啊。如果赢了,就把他给踹下山去,我来做个夷陵老祖玩玩。”他似乎完全没把自己与对方巨大的实力差异当回事,眉梢堆着些促狭,“如果输了嘛,那就勉为其难地拜他为师吧。”

魏无羡被他话中的狂妄给逗笑了,“你那时能有几岁?十一?十三?指不定还没等出手,就被我当萝卜给埋地里了。”

薛洋哪里肯服气,“哟呵,你这是瞧不起我年纪小?告诉你,我可是十五岁时就凭借杀人闻名燮州……”

看着魏无羡只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——总觉得那高深莫测里还带着些不屑的意味,他忿忿然地将话锋一转,谈起了正事。

 “喂,你为什么不肯夺舍?不肯夺舍也就罢了,现成摆在那儿的尸体,随便钻一具不好吗,总比你那破纸人强多了。”

魏无羡顿了顿,说:“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。”

薛洋哼了一声,有心要在这个话题上好好膈应对方一把,“恐怕不是不想,而是不能吧?魂魄不全,根本无法驽使陌生的躯壳,对吧?”

他死死盯着魏无羡,“想起来,我都还没好好问过你,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?”

 

魏无羡微微垂首,似是在寻找着措辞,片刻之后,方缓缓开了口。

“修鬼道之人,最忌讳贪欲。”

“然而魏无羡想要的太多了,他什么都想要守护,什么都不愿放弃,可光凭一己之力必难以两全——于是我便出现了。我阖了他的眼,负他不愿犯的罪咎,溅他不愿沾的血污。

“射日之征时横扫千军的,是我;血洗不夜天发动屠杀的,也是我。”

“若是他的话,定然无法容下你。但我能理解,我能理解你的那些仇恨从何而来。尤其是走投无路之时,能回报这个不公正的世界的,唯有鲜血淋漓。”

他抬头直视着薛洋的双眼,发现薛洋双眉微拧,竟是罕见地听得极为认真。

“然而我仍不愿看到你整日沉迷杀戮,不论是于人还是于已,这样都不好,终是会遭到报应的——就比方说,万鬼噬心?”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报应?我从来就不相信这种东西。”薛洋哼了一声,“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,都是这世界的错。凭什么,凭什么有些人生来便注定只能活于黑暗中?”

他扯下左手的黑色手套,露出小指的断面,面上凶暴之色渐露。“我从小便是这么过来的,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士,根本就不会明白!”

 

魏无羡静静地盯着薛洋的断指,忽然做出了一个薛洋打死都未能预料到的动作——

他一言不发地伸出手,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弯过薛洋的指节,将对方的每一根手指都结结实实的包裹于自己的手掌之中。

这抹突兀的温暖使薛洋完完全全地怔在了原地,一时都忘了挣扎反抗。

他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上已踽踽独行了太久,接受到的一向都只是扭曲与恶意,却从未有人把这样一份温暖传达到他的手心。

魏无羡说道:“我的双手也不干净,我也有我的私心,我只是不愿你将自己封闭于仇恨和杀戮的快意中。”

他微微抬眉,笑得不羁而坚定。

“你忘了吗?我可是被万人喊打的夷陵老祖,这世上最万恶不赦的大魔头。”

他将裹着薛洋的手再度握紧了几分。

“大魔头带着小魔头,刚刚好。”

 

薛洋再度睁开眼时,东方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。

梦中对方手心的温度却似乎仍残存于掌心,薛洋盯着掌心处看了片刻,忽得冷笑出声。

已经太晚了。

他幼年穷苦伶仃时,无人给他的喉口添一抹奢侈的甜意;他送信未得劳酬反被挨打时,无人为他挡下那一击;他被飞驰的马车碾断小指时,无人及时前来将他从地上抱起。

他瞧了一眼那只搁在台几上的小纸人。

……已经太晚了。

纸人却察觉到了薛洋的目光,轻飘飘地向他飞来,然后软绵绵地把身子一卷——


像梦里所做的那样,卷上了他的手指。

 




 

08

 

之后的日子,尸体的事薛洋便不再提起,倒是隔三差五地会与魏无羡在梦中相见。

他知这是对方的魂魄入梦,然而两人见了面,依然不过是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,话不投机时,甚至还会起些口角争执甚至动起手来——就好似与他们以师徒之分朝夕相处时毫无差异。

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及第一次在梦中会面的事,仿佛那星点温暖不过薛洋的一个幻觉。

可再一想来,这本就不过是幻觉,又怎可能期盼它成了真?

薛洋只得气恼地骂一句对方扰人清梦,却每次又被小纸人用振袖一逃给敷衍了去。

这样的清闲日子并未能持续几日,不出一个月,仙门中便出了一件大事——

金光善暴毙,其子金光瑶接掌兰陵金氏。

 

金光瑶被送上仙督之位后为示新人新风所作的第一件事,便是清理了金光善招募的那批鬼道能人异士,不再提阴虎符复原之事,并为挽回声望做出各种补救和安抚措施以压下传言平息众怒。

其中首当其冲的,正是曾被抓上金鳞台、恶名远扬的薛洋。

他身上背负的罪孽太过深重,光是栎阳常氏与白雪观这两条便足以判他死上个八次十次,如今失了金光善的包庇,自然成了各名门正派的众矢之的,金家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向其他仙门世家做出一个交代。

金光瑶对外宣称已清理了这位客卿,暗地里却只是把人打了个半死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对方死里逃生。

金光瑶已是手下留了情,把人打得奄奄一息后,背地里把他流放到了荒无人烟的义城郊外以避开他人的耳目。然而究竟能不能活,全靠他自己的造化,看他的生命力是否足够强劲。

 

可这“半死”的滋味,放在活人身上,自然不会好受。

薛洋半死不活地蜷缩在一人高的草堆里,遍体鳞伤,满脸血污,勉强吊着一丝气息。那副千疮百孔的垂死模样,简直与魏无羡当年被温晁掀下乱葬岗时别无二致。

他好不容易喘顺了气,正打算踉跄着站起身来,去寻一更为安全的藏身之处。然而,或许是上天都嫌他作恶多端,连这条最后的微渺生路都给他要断了去。

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城区方向走来。看打扮,正是他平日最厌恶的一伙名门正派的修士。

这伙人薛洋熟悉不过,天天打着正义的大旗要来讨伐薛洋这无恶不作的小魔头,双方相看两恶,都想取了彼此的项上人头。薛洋早已想出手灭了他们满门,却又碍着金光瑶的吩咐——对方与金家还有些利益往来,金光瑶一直告诫他能避则避,不可与其正面交手。

对方自他失势之后便已牢牢盯着他的动向许久,如今他被重伤流放,正是给这群人碰上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。

 

那群人瞧见他的狼狈模样,在他身前两三步前停下了脚步,纷纷大笑起来。

“这小子果然还活着,我就说金光瑶肯定暗地里动了手脚,真不愧我们跟了那几个金家门生一路。”

“要我说,这臭流氓与那个娼妓之子之间根本就是有什么猫腻,看那个小白脸,指不定就喜欢这种痞子样的哈哈哈,哪里舍得就把人给打死了?”

“哎,你们说话可留点心吧,人家好歹现在也是仙督了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都少说几句吧,先解决了薛洋再说!”

“对,先解决了这十恶不赦的魔头才是正理!”

说出来的话一声比一声难听,薛洋暗骂一声,果真当初该把这群恶蛆给干净利落地挫骨扬灰了,不然哪会落到如今这么一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。

他捂着嘴咳了一声,血沫从指缝中飞溅而出,继而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胸口——那里正放着一只锁灵囊——自言自语道:“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名门正派?这就是你说的狗屁报应?”

他感受到小纸人在锁灵囊中挣扎,似乎是想挣脱束缚而出。薛洋没有理会他,而是勉力支撑着身子,毫无惧色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,向那伙人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。

“你们真该撒泡尿好好照照你们现在的德性。”

领头的那个背着一把大砍刀的大个子怒气冲冲地站出来,毫不留情地往薛洋胸口踹了一脚,怒骂道:“死到临头还嘴硬!”

受了这一脚,薛洋喉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,胸腔艰难地上下起伏着,其中的嘶鸣声愈发粗沉。他本想抬手御尸反击,却被对方瞧见了动作,伸手便一掌劈来——

伴着“咔嚓”的骨骼断裂声,右手竟是被对方掌风硬生生地折断了!

手执大砍刀的大个子再次大笑出声,“做什么,想御尸?——哈哈哈哈哈,我倒要看看,就凭你现在这仅剩的一口气,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!”

有人在旁侧提醒他道:“少与这小流氓废话,一刀了结了便是,省得他又耍什么阴招。”

领头者点了点头,挟着灵力便挥舞起刀来。

薛洋的手掌无力地垂下,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断腕处传来。他死死咬着牙,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,只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冒出。

他的身体已快到了极限。

而下一秒,那柄大砍刀便要向他头上招呼而来——

 

就在此刻,那枚锁灵囊忽地从他怀中飞了出来。

锁灵囊悬浮在半空,绳口自行解开,从其中迸发出一道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灵光。

紧接着,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一道道极为强悍的灵气从锁灵囊中汹涌而出。

这股力量极其邪门,明明是灵气,却又伴随着浓厚到几乎要实体化的怨气。

那圈修士被这股极其诡异而凶悍的力量震得无法动弹。这股邪力自内而外地侵袭着他们的躯壳,先是使金丹粉碎,灭了他们的灵力,再是令七窍流血,碎了他们的肺腑。

那几人痛苦不堪地癫狂挣扎着,然而不过几声痛嚎惨叫后,先前还气焰甚嚣的修士们便纷纷僵硬地倒在地上。

大惊失色的神情仍凝固在他们脸上,竟是死不瞑目。

 

那道光芒是如此决绝——是决绝地毁灭,是决绝地守护,又是真正……决绝的告别。

盛光过后,方圆十里之内又只剩了薛洋一个活人的气息。

 

眼见那群折辱他的修士全都倒地不起,薛洋面上却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意。他踉踉跄跄地直起身来,迈过那群修士横七竖八的尸体,颤抖地去够那只锁灵囊。

看清之后,他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地。片刻之后,从喉间溢出了一声垂死的悲鸣。

锁灵囊中,只剩了一堆纸片焚毁后的灰烬。

抱有的那丝侥幸终也被无情地击碎。

一个普普通通的锁灵囊,一个残魂附身的小纸人,究竟从何而来这股强悍到能让七八人瞬间形神崩溃而亡之力?

唯有魂魄自燃。

唯有一缕残魂下定决心要守护一人、心甘情愿归尽时的强大灵与怨,才足以为他编织这场最终的幻梦。

影影绰绰中,薛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中,乱葬岗的枯树下,腰佩一柄红穗竹笛的黑衣少年蹲下身,向他伸出手来——

他亦回握。

 

大梦方醒。

从那日后,薛洋再也不曾做过梦。



TBC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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